【盾冬】信仰(复联三,治愈向,一发完)

 

接复联3,一发完,治愈向

----------------

 

我们对彼此的信任,绝不动摇。

 

1.

大战结束后的第三个小时,布鲁克林正在下雨,而世界已乱了套。

宇宙一半的生灵化为粉末,飘散在风中,另一半的生灵痛失所爱,幸免于难的惊喜都无法抵抗撕心裂肺的痛楚。

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结局。简单的商议后,Thor和Rocket去了泰坦星,Rhodes留在瓦坎达,帮助Okoye和Shuri应对国王消失后混乱的局面,而我则带领其他人前往纽约,寻找Bruce口中圣殿里的法师Wong,以求借其穿梭于各个空间的能力找到Thanos,赢得一分逆转的生机。

我站在昆式的机窗前,耳边是机舱里每个人沉重的呼吸。紊乱,却克制,好像那些平凡之人的愤怒和哀伤,都被英雄所该有的铜墙铁壁挡在了肌肤之外。

飞机悬停在格林威治村的上空,我们鱼贯而出,跳落在临近大厦的天台上,然后以冲刺般的速度,踏着黄昏里飞溅的水花,奔向那座在现代建筑中有些不起眼的“希望之地”。

不待我伸手叩响门扉,吱呀一声,门赫然被打开。里面的人朝前几步,平静的声音里是近乎细不可察的轻颤,“Thanos拿到了时间宝石。”

“Stephen,应该已经死了。”他顿了顿,“很抱歉,除了守在圣殿,我大概……”

“帮我们去Thanos的大本营找到他也不可以?”Natasha急切地打断了他。

“……对不起,我大概帮不上忙。”

我的大脑嗡的一声,耳边传来远处布鲁克林隆隆的雷鸣。

 

大战结束后的第七个小时,夜幕深沉,昆式垂头丧气地飞回瓦坎达。

Bruce替代Sam驾驶飞机,也用平日并不常见的叹息替代了他总少不掉的插科打诨。Natasha抱着双臂坐在椅子上,久久无言。

茫然自Buck慢慢消失在我眼前后,再一次铺天盖地地袭来,逼得人快要承受不住,稍一趔趄,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绝望深渊。太多的画面交替出现在脑海中,狠狠裂作万千碎片,糅杂着名为命运的刀刃刮断筋骨的咔咔声,嗖地穿破停滞的空气,直往人的血肉里扎,扎得人的心千疮百孔。

每一下贯穿灵魂的剧痛,都仿佛在强调我们失败了的事实——强调我最大的失败

 

“队长,”Bruce突然开口,将我从足以溺毙人的情绪中暂时捞起,“是Clint。”

怔愣几秒,我点头,通话立刻被接通——“嗨,队长。我家农场里的守卫一下子全都消失了。我看了新闻,但还是觉得亲自来找你们听听他的来头比较靠谱。”Clint笑着道,“多一个人多分力嘛。”

 

2.

今夜的瓦坎达依旧灯火通明,如果忽视城外漫山遍野、响指打响前就死去的战士,和人民失去国王后的恸哭,几乎与Thanos到来前一样安宁祥和。我俯瞰着草丛里未完全熄灭的硝烟,愧疚在心房里发酵。

昆式停在T’Challa的宫殿前,大战中没来得及清理的碎玻璃,此刻正生冷地映着月光,好似在指责我们这些被厄运死死纠缠的人,带来了不详。

我们走进Shuri的研究室,Vision发黑的尸体躺在她白色的研究床上,连接着各式各样的设备。

 

我想再试试。她这么和我们解释,眼角已不见失去兄长后的泪痕。

 

接下来的几天,我们一直忙于各种各样的风波。Clinton很快与我们会和,Thor、Rocket则始终没有消息。M'Baku代替T’Challa扛起了领导部落、安抚人民,以及清理战损的重任,他拒绝了我们的帮忙,只一字一顿地拜托我们找回他们的国王。

整个世界都被半数人类的消亡打懵了,继而陷入好似理所应当的动乱。纵使Thanos没有打响第二个响指,末日般的阴霾还是势不可挡地席卷了地球上的每一寸土地。抢劫、纵火、谋杀,像是迎接死亡前破罐子破摔的“纵情狂欢”,犯罪率一路飙升,达到前所未有的新高。各大城市的街头,痛失所爱而毫无理智可言的市民,一刻也不肯停歇地拉着横幅,在警察的镇压下,暴力推进,厉声斥责政府在大战中的不作为和超级英雄们的存在——在他们的眼里,正是英雄们引来了可怕的外星入侵者。

 

唯有深夜,我才能躺在瓦坎达河畔的小木屋里,披着璀璨的繁星,嗅着熟悉的气味,暂时忘记如今发生的一切,只把自己当做那个十六岁的布鲁克林的少年。

 

有时,我会在梦中见到屋子的另一位主人——

我们又一起去科尼岛坐过山车,可惜我不会再吐了,让他很是扫兴,最后不得不用克朗代克的香草冰淇淋,堵住他的抱怨;

我不再坚持用车钱去买热狗,他却还是执意花六块钱赢来两只穿着背带裤的、傻乎乎的小熊,在冷藏车里哆嗦着说,它们是我们的保护神;

最幸运的一次,我们去了大峡谷,并肩坐在悬崖边,大口咀嚼着全麦火腿三明治,在落日金色的余晖里,久久地接吻……

我们在梦里无忧无虑地大笑,好像真的一直仅是布鲁克林的两个少年。

 

醒过来的时候,瓦坎达的夜风将门前许久未清理的杂草吹得窸窣作响。被白日妥善收拾起来的泪水挣脱禁锢,顺着眼眶缓缓滚落,一路滚到空荡荡的半边床榻,滚到封面发黄、扉页破损了一角……我们说好要一起还掉的《布鲁克林有棵树》上。

 

“Bucky……”我呢喃着,眼睛半睁半闭,思绪半梦半醒。

 

有那么一刻,我甚至以为自己的魂魄游离出了肉体,悬浮在空中,冷酷地斜睨着眼前的心碎之人,瞧他野兽般喑哑地、断断续续地悲咽。

直到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到床头肖像画上,自唇角蔓延出的,栩栩如生的笑纹。灵魂才肯归位,身体内核的伤口才肯停止深入骨髓的溃烂。

 

屋外的长河岑寂地流淌着。

 

“相信我。”我说。像是告诉他,像是告诫我。

 

3.

又过了一周,Tony在皇后区现身的消息,引发媒体疯狂的追踪报道。三个小时后,我们隔着瓦坎达的防护罩,看见了站在空地上的Iron Man和从飞机里跃下的Scott。 

“队长。”Scott一步步走近,目光直直望向我,里面寻不到任何光彩。那是天地轰然崩塌,希望碎为齑粉的眼神,熟悉得令人心颤。

“Cassie去世了。”

“我的女儿消失了。”

 

T’Challa的私人会客室已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。幸存的英雄们坐在这个算不上华丽的高科技房间里,身体绷成一把把蓄势待发的长弓。Tony伤痕累累的面容在蓝色的立体显示图后,显现出从未有过的疲惫不堪。

“那个法师死了吗?”Bruce首先发问。

“他消失了。”Tony道,身前的三维演示图逐渐扭曲为在场大多数人都看不懂的形状,“他消失之前就交出了宝石。”

吸气声响起。Bruce惊讶地起身,带翻角落的花瓶,“Thanos用……用心灵宝石控制了他?他看上不去可不是什么贪生怕死的人。”

Tony平静地摇头:“Dr. Strange一共看见了14000605种战争的结局,只有一种获胜。而就算在那唯一的获胜里,他也依然交出了时间宝石。”

“这说不通,交出了时间宝石,我们无法回到过去,怎么改变结局?”Bruce皱起眉道,他转身看向Shuri,“难道瓦坎达已经研究出时间穿梭之类的科技吗?”

“不是瓦坎达。是Scott,或者更确切点,是量子领域。”显示图最终成形,Tony抬起头道,“不用宝石也能回到过去”
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难以置信地望着Tony和桌面上悬浮着的“量子领域”,如同在听什么天方夜谭。

“这是我们仅有的获胜的办法了。”

 

无疑,不管有多难接受,Tony的话重新点燃了复仇者们接近熄灭的希望之火。在他花了一个通宵解释泰坦星上发生的一切后,大家一致决定按照Dr. Strange的嘱咐行事。

有了目标,便有了无穷的动力。而当下,有太多事情亟待解决。量子领域的时间穿梭方法并不稳定,根据Dr. Strange的交待,我和Bruce出面,请来了Dr.Pym。

 

Shuri,Scott和Dr.Pym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待在研究室,经过几次公开的争吵,Tony也终于被博士接纳进去。余下的人仍专注于打击犯罪,在灾难爆发前即刻响应,不管被救之人是憎恨、还是感激我们。

一次战斗中,一位岁至耄耋,却因Thanos痛失所有儿女的老妇,在Natasha的保护下,跪地请求我们放任她在冲天的烈火中死去。

返程时,Clinton倚着舱壁,把自己笼罩在阴影下,泪水仍在破晓的光芒里,无处躲藏。

 

我静静站在原地,心脏缓慢地钝痛起来——命运总是能找准人们灵魂的最薄弱之处——它蛮横地剥夺你的挚爱,却还要你在世间,忍受着无尽的凄怆和悔恨,苟延残喘。

 

4.

就算在末日,生活依旧要继续。

瓦坎达是个永远也打不垮的国家,以惊人的速度重建后,马上恢复了从前静谧而充满生机的景象。唯有大战发生的原野新竖起的雕像,证明不久前悲壮的一幕不是幻觉。

 

没有任务的日子(很少,但感谢上帝,总归还是有的),我会坐在小屋旁的大树下,把羊圈打开,让羊羔们咩咩叫着,悠闲地在屋前踱步,充当免费的杂草清理工;我会在瓦坎达温柔的晨风里,听着姆比拉清澈的琴音,一遍遍翻看泛黄的书籍,翻看过去两年间,我给Bucky画的所有画像。

他幸存的小朋友们曾送来过新裁制的、颇具瓦坎达风情的披风,发现原来的主人不知所踪后,只眨巴着大眼问我:“白狼去找他的手臂了吗?”

我接过叠好的衣服,转身的片刻,目光掠过窗外打闹的孩童和劳作的牧民。我微笑着回答:“是的,白狼的手臂逃跑了。”

年纪稍大的那个问:“你怎么不去帮他?”

我眨眨眼,道:“因为他嘱托我看好我们的家。”

“我们帮你看!我们帮你看!”所有孩子都嚷起来。

“好啊,再过一段时间,我就要去帮他了,你们要看好这些羊羔,别让它们吃得太多。”我笑起来,把衣服放进衣柜上层,“你们要在家里等我们回来。”

“见到他后,你要记得给他一个吻,”藏在后面的小姑娘要求道,“故事书里都这么说的。”

我认真点头,在他们心满意足地离开后,独自迎来又一个夕阳。

我以为用不了多少时间,我们就能完成时间穿梭……但大抵是好事需多磨,世间万物都逃不过这个理。一天又一天过去,研究室里只有金属被掀倒的碰撞声,越来越频繁地敲击着我们的鼓膜,敲得人们不安的心,更加七上八下。

可就算研究迟迟没有进展,就算Dr.Pym都开始在无人的走廊,一站便是一宿。我还是有一种顶顶奇怪的预感我们定会取得成功。

 

这预感支撑着我保持了非凡的镇定,带领英雄们完成应该完成的任务,抚慰他们焦躁的情绪。

Rhodes对此最为好奇,在他看来,应该是“领袖不能最先崩溃”的使命感和责任感,赋予了我绝对的冷静和熊熊燃烧的希望。

但我再清楚不过,那预感既不是源于什么天赐的领袖气质,也不是没有来由的盲目乐观,它萌生于坚定的信仰——

 

若是Bucky坚信着,我终将拥他入怀,我又怎能不相信,他将再度亲吻我的脸庞。


5.

纽约今年的冬天,来得特别早,甚至可以说,早得有些过头。尚是十月末,展望公园南端的人工湖,便杳然冰封了天际的晦暗。绵密的雪花将大地盖得严严实实,游行队伍丢弃的红色示威牌,成了苍茫的白色间,最为刺眼的存在。

政客们在电视访谈里高谈阔论,立誓来年定不负民众期望,驱逐国境线内拒绝签署协议的“宵小之徒”。

Natasha对此的评价是:“比起‘驱逐’,用‘抛尸’更恰当。”

我低头凝视,立于布鲁克林博物馆顶的罪犯,蓦地感到种无法言表的荒谬,自1942年注射血清,2016年放弃盾牌,我终于能以“布鲁克林的小个子”,而非“美国队长”的身份,守卫故乡。

 

这澎湃的慨叹没有持续太久,消息源称,嫌疑人共十五人,用引爆后可在五秒内扩散到240平方公里外的生化危害物,控制了整个博物馆和警方没来得及救出的85名学生。

生化武器连同定时炸弹,一道绑在嫌疑人首脑的腹部。由于其状态的极度不稳定性,只要嫌疑人倒地,就会瞬间爆炸。

政(防止PB)府派出专家谈判,对方出乎意料的好说话:30万美元、一架CXD-23。奈何交接时刻,被高层忽地紧急叫停。双方只能干瞪着眼,继续在“你已经被包围,请放下武器”的广播声中对峙,任凭鼻端的白雾湮没于渐渐暗淡的天光。

 

待最后一点白昼被黑夜囫囵吞净,我远远朝隐形在半空的昆式打出一个推进手势。

天台西南角响起男人撕心裂肺的惊叫。与此同时,我猛地往后一蹬,身体瞬时如弹丸射出,逼近警力相对不足的合围之处。

不等他们反应过来,我已成功踏上了道奇警车顶盖,微微侧身闪过两边飞来的子弹,用尽全身力气跃向博物馆三楼的窗台。

玻璃啪地碎了一地,我俯身,弯腰,垫着手臂自然弹出的盾牌向前一滚,保持警戒状态,缓慢起身。

整个博物馆都安静无比,宛如一座死气沉沉的陵墓。

 

我顺着过道,一路走到三楼的大厅。内部的廊柱和半圆形的拱券刷上了白色的新漆,写有“古埃及文物展”的黄褐色宣传条幅,从四楼垂落。我心里微动,想起Bucky曾拉我来瞧一块大约二十英寸的石碑。

 

那石碑在博物馆数十万件藏品中,其实算不上有名。但Bucky爱惨了石碑顶端刻有的一行象形文字(从介绍牌得知的),每个埃及人希望在来世拥有的东西——“数以千计的牛,家禽,面包,雪花石,麻,各种绿色蔬菜”。

我说我对后五项没有异议,不过牛太大,要养它们估计得出生在农场,或者有个不小的后院,能不能打个商量。

他搭着我的肩,抻长脖子打量边角的裂缝,满不在乎地回应:“羊也行吧!”

我点头,和他击拳成交。结果当天晚上,仍是仿照牛奶商家的宣传单,连夜画了头体型高大、神情温顺的奶牛,趁第二天去他家吃午餐,塞给了他。 

他拆开牛皮纸,顿时炸开了锅,边嫌弃不是安格斯之类的肉牛,边责备我不该通宵。好不容易说到口干舌燥,他抱紧了画,嘴一撇,道:“Stevie,下辈子你必须和我一起养只羊。”

我肃穆答好,仿佛许下婚约。

 

6.

老实说,我和Natasha并不觉得这是个单纯的紧急任务。

首先五秒即扩散240平方公里(近乎整个布鲁克林)的生化武器,价格定远胜30万赎金,其次在建筑林立的纽约市区,索要一架霸王型运输机,动机也实在可疑。但在我搜到四楼的“十八世纪生活展”之前,我们的多疑主要还是集中于“犯罪团伙是否有更大的阴谋”。

 

一颗45ACP口径的子弹,牢牢卡在展室角落的水泥墙面,M45A1,特种部队标配手枪。

这么看,确实是有更大阴谋,不过主导人的身份略微偏差。

 

“Clint!准备接应!”我朝楼顶狂奔起来,“Natasha,放弃任务,是Ross!”

 

自被全球通缉,Ross便将逮捕我们归案,视为在任期的必做政绩。然而除却少之又少的几次任务后的扑空,特战队几乎没能寻到我们的任何踪迹。

必须承认,我们放松警惕了。不过更让我觉得震惊的是,美国国务卿先生,居然以布鲁克林人民的生命作为诱网。

 

博物馆外,“你已经被包围”的广播变为了“请立即停止抵抗”。我掀翻堵住通道的三个特战队员,一脚踹开被铁链锁住的逃生门。身子刚刚探出门口,白蓝色的电击光飞旋而过,被盾牌一挡。

一位星条旗配色的“Iron man”停在半空,毫不留情地对我射出顷刻便能融毁人体骨骼的冲击光束。

Ross真是急眼了,为了这次围捕,不惜调出钢铁爱国者。

我抵着盾牌奋力前冲,冲过半边天台,拔起水箱底座的一根钢管,掷向装甲的方向,趁他闪躲的一刻,继续往天台边缘冲去。

Natasha没能及时撤退,正在那儿一边和五个特战队员缠斗,一边躲避直升机瀑布般倾泻的子弹。

装甲再度发射的光束贴着我的鬓角击中了太阳能板,我迅速甩松左手盾牌的固定装置,脱手投出的同时,右手盾牌前沿受力飞出两把振金短箭。

盾牌砸中直升机的航空机枪,反弹落回天台;短箭插进半空,固定到赶来接应的昆式机翼上,拉出两条绳索。

“后面交给我!”Clint在通讯器里喊道。话音刚落,导弹灼热的风便铺面袭来,略过头顶,追击装甲。

 

美国东部时间23点,摆脱所有追击的昆式驶离纽约空域。Natasha左臂攀绳索时,不小心被子弹擦伤,此刻血正汩汩往外冒。

我打开医药箱,翻出剪刀、止血绷和酒精,给她处理伤口。

那一块表皮都被烧烂了,好在没有伤至深层结构。我沉默着消毒,心底萌生出与来时截然不同的,庆幸——至少今夜,布鲁克林无人再需面对,与爱人的分离。

 

7.

麻烦接踵而至。次日凌晨,Natasha刚接受完Shuri的诊治,Tony便接到一通西弗吉尼亚的求救电话。

来电人自称立陶宛拉比的后裔,95年之前,负责州立监狱犯人的心理辅助事宜,新世纪以后任职于联邦政府秘密设立的一所禁闭所。

“他们闯进来,截走了200名重刑犯。”她抖着嗓子说。

“不好意思女士,”Tony蹙起眉,快速查询她口里的神秘禁闭所,“先不提你是怎么弄到我私人号码的,这事由地方警署来处置,或许会更高效恰当?”

对方有一瞬的停留,下一秒,愈发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透过免提,时断时续地钻进众人的耳朵,“不……Mr. Stark,你不了解事情的……严重性……那里关押的,都是异能者。”

屏幕骤然发亮,白得刺眼的页面显示出一行“无效检索”。

 

我们争吵了五分钟。错误的时间,必要的内容。

Rhodes坚持和Tony、Bruce一起完成任务,其余人则须乖乖待在瓦坎达。他搬出了6个小时前,钢铁爱国者袭击我们的事件,怀疑这极有可能是政府新一轮的陷阱。

我赞成他怀疑的合理性,左手却坚定地装回了盾牌,“我明白。但只要它有0.1%的可能性,会演变为民众的灾难,我就不能坐视不管。”

他看着我,无可奈何道:“即使你有99%的几率,会被逮捕或射杀?”

电话再一次响起,争执以Rhodes迫不得已的妥协告终。

出发时,我听见他嘟囔“真希望Cap一直是命运的幸运儿”。我张张嘴,肺部猛地抽搐一下,那是一个呼之欲出、又被强行压下的哑然失笑。

 

追捕分组持续了整整四天。逃脱的异能者不是普通囚犯,他们有的天赋异禀,有的如同Wanda,经过后天训练和改造。无论他们是能操控火焰、水流,还是精通格斗、耐力惊人,他们都同样的悍戾和歇斯底里,甚而一度将我们逼入,离死亡一步之遥的劣势。

到了第五天的黎明,我们在康贝尔山的丛林里,以付出不小的战损为代价,追捕了最后一个,能够同时驾驭疾风和植物的罪犯。

打算撤退的时候,意料之中地迎来了六个加强作战队的围剿。Tony试图劝阻Ross,失败后只能掩护我们突破包围圈。而流弹刺破衣料,穿入腹腔和胸膛时,我恰好用盾牌替Natasha挡住了另一颗原本要射中她太阳穴的子弹。

一股接一股的鲜血顿时疯狂涌出。Natasha的脸色顷刻变作惨白。

我安抚地扯起一边嘴角,撂翻逼到近处的两人。

 

直到我强撑着四倍血清作用下,也察觉得到过度失血的身体,登上接应的昆式,才摇晃着瘫坐下来。机舱门缓缓合上,眩晕气势汹汹地席卷头脑,让声带在尖锐的耳鸣中,发出近似临终病人咯咯的“死亡咆哮”。

Natasha把急救箱翻得东西掉了一地。我捂着创口,用力吸气。那颗历经百年风霜的老心脏,正砰砰地极速跳动着,像是在命运的擂台上,固执地接下凶狠的一击又一击。

 

8.

思维清醒过来时,房间里在放“It’s been a long time”,刚好唱到最经典的那句“吻我一次,吻我两次,再吻我一次”。

我闭着眼,听那和在滂沱雨声里的乐曲,黑色的视野慢慢浮现,四年前我与Bucky跨越一个世纪重逢的画面。

心脏还在跳,脉搏尚未停止。固然命运永远都对我苛刻得无情,却又总会留有一丝余地。过去是这样,现在依然是这样。

待歌曲了了,我掀开被子的一角,翻身下床,牵动了扎在手背的针头。

门嘎吱被人推开,Clint走进来,冲我挥手一笑,“睡得好吗,队长?”

我顺次解开绑在上臂的各种医疗连接线,问:“我睡了多久?”

他几步走完,站到我的对面,不赞同地挑眉道:“我要是个脾脏破裂的病患,就不会这么做。”

房里没有时钟,我拔掉针头,抬头看他。

“好吧,”他投降地举起手,眨眨眼道,“31个小时。久到Dr.Pym找出了方法。”

我愣住,暖流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,浇筑成大脑皮层下的一片空白。

“我们能带他们回家了。”

 

前往会议室的路上,Clint给我解答了这方法“突如其来”的前因后果。我紧跟着他的步子,勉强回复的理智,艰难地消化着一连串生涩难懂的词汇。等我们走到那里,所有的人都齐齐转过头,目光流露出兴奋得无以言表的情绪。我拉开椅子,苦尽甘来地点头微笑。 

人都到齐,Tony站起来,道:“明天我们会进行第一次实验,目的地是十五天前的瓦坎达,也就是Bruce搞爆了1号研究室的那天。”

众人哄笑起来,Rhodes吹了个庆祝的口哨。

“这次实验我们不会改变任何既定事实。如果成功的话,我们会根据身体承受的状况,尽快安排第二次实验。三次实验都成功后。”他停下,目光环视过我们的脸。

“我们就按照Dr.Strange的嘱托,回到Loki袭击纽约的时候……”

我猛地握紧了拳头。

他继续道:“并且,每一次穿梭,都只有我和Scott两人。”

 

尽管无人质疑,Tony还是详尽地解释了选择纽约的理由。每个人都清楚,不论是从宝石,还是灭霸现身的踪迹来看,这个时机再恰当不过。

可理智的明白不等同于情感的释怀。我坐在原处,苦笑着发不出任何诘问。

数秒的沉默后,Natasha提出了在场大多数人心中,唯一的反对,“但你们不能单独前往,这不是一件小事,你们是要对抗Thanos。做不到带上所有人的话,也至少得等Thor回来。”

附和声此起彼伏,Tony摇摇头,轻声道:“我知道我在做什么。”

“我没有逞什么一个人力挽狂澜、大义赴死的英雄之能。”

“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,我不能不相信Dr.Strange。我不能因为任何的私自改变,就算是人数上的,让我们失败。没有人能承受失败的后果。”


“失败了,他们就回不来了。”

 

9.

第二天我没有去研究室,临近正午,Shuri派了一个卫兵通知我结果,实验成功,设备出了点问题,第二次实验的时间暂未定。我点头,等他退出去,还是忍不住询问帮家里来送秸秆的男孩,瓦坎达有没有什么小酒馆。

 

瓦坎达的酒尝起来和我之前喝过的都不太一样。戴着象牙鼻环的酒馆老板说,那是因为它足够的烈,正适合我这种失魂落魄的年轻人。

我仰头将玻璃杯里澄净的液体一饮而尽,除了吞咽时喉咙的片晌灼烧,再无什么感觉。老板竖起大拇指,哈哈笑道,勇气可嘉。

我无奈地笑着点头,您不知道,我还喝不醉嘞。

他大吃一惊,追问,你们美国人酒量都这么好吗?

我赶紧摆手,说是医疗事故的后遗症。

他咂咂嘴,眼神先是羡慕,接着变成同情,那你难过的时候岂不是只能清醒地熬着。

我说是呀,不过我还是在努力灌醉自己,说不定哪天就成功了呢?

 

血清没有屈服于瓦坎达的烈酒。

下午六点,兜里嗡地一震,是Clint发来的Skype简讯,任务完成,危险解除。我塞回手机,往另一个杯子倒酒,白金发的复仇者掀起酒馆的门帘,走到我身边坐下。

“喝酒是促进内脏痊愈的新手段吗?”她拿起倒好的酒,抿了一口。

我想了想,诚恳答道:“只是一个不安分的百岁老人,下意识想到的宣泄途径。”

“这么说还不如让你出任务。”

我低下头,握着空了的酒杯,不置可否。

她叹了一口气,“你担心你不一起回去,Tony会在事情了结后,抢先绞杀Bucky?”

我重重地摇头。Tony当然不会这样,即使他对Bucky恨之入骨,我也不会怀疑,他选择独身前往的原因。

她嗯地表示理解,不再说话。

我们沉默着喝了一会儿。老板收走满桌的空瓶,笑我快要喝空他的库存。Natasha顺水推舟,说与其让我继续浪费好酒,不如留给对桌的老人。

老板好心地同意我用美元结账。

我们一前一后走到屋外,深灰的云层叠满了蔚蓝的天幕,羼出遮天蔽日的黑暗里,藏青色的微光。她拍了拍我的肩,“你依旧会找到他的。”

我笑一笑,想,这倒从来不是什么值得忧虑的事情。

她却突然话锋一转,道:“这不是你的错,Steve。”

时隔七十余年,我又听到了相同的安慰,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
风呼呼吹着,暴风雨要来了,泥土的腥味自脚底苏醒,冲散酒的醇香,灌满口鼻。她温柔地说:“你是在救他。”

我在救Bucky吗,我问自己。答案是肯定的,但不再平稳的吐息和心底的悲凉,麻木地向我重复,要将他重新打回Winter Soldier的事实。这事实是道爬满厉刺的铁鞭,抽得我皮开肉绽,抽得结了痂痕的伤口液化坏死,肿胀化脓。

命运不会轻易让我们好过。而我在它一次次抛出的生与死的抉择里,无比清醒地认识到,我终究是个自私的人。所以我不能承受永恒失去他的结果。我站在他噩运的边缘,眼睁睁地任他下坠,指尖与他的手仅有几英寸的距离。

诚然我会在谷底接住他。可在此之前,他已被时间隔开的离别,涤濯得体无完肤,最强效的药剂,也无法彻底抹平那些遍布躯体和魂魄的伤疤。

 

我同是加害者。身体拖动心灵,理智挟持情感。

 

……Bucky,我怎能不悲伤。

 

10.

日历不懂得人的踟蹰,尽职地飞快后翻。十一月初,联合国经过为期198天的讨论,修正了《索科维亚协议》。管制成员扩大到所有异能者和超级英雄,新增的第20章更清晰地罗列了各国政府为“维护国家安全”,可以施与被监管者的种种刑罚。

与此同时,第二次实验宣告成功。时间维度向前,标志Tony和Scott,可以在抵达过去后,安然回到现在。

 

十二月中,瓦坎达的雨季总算落幕。我又去了一次那家小酒馆。老板托人弄来了一张新的黑胶唱片,录的是Kay Starr的《Wheel of Fortune》。歌词听得视野倏地蒙起一层水雾,随着鼻腔的酸涩,在眼眶里打转。

傍晚,我按时参加了第三次实验。Tony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,他大口喘着粗气,额角是密密麻麻的汗珠。

我和他对视一眼,朗声道:“圣诞节后,正式行动。”

 

我们给自己留了十天。Tony整理好资料,一大早就和Rhodes回了纽约。Bruce鼓起勇气,成功邀请Natasha再访两人相遇的小城镇。Scott去见他的女友,悄然关闭了通讯器。

剩下我和Clint两人,在瓦坎达晨跑、打拳、挽起袖子给羊羔吭哧剃毛,嘲笑对方是十足的门外汉。

平安夜,Shuri请我们参加部落晚宴,我谢绝她的好意,驾驶飞机去了布加勒斯特。

 

旅店的窗台种满了蓝色的矢车菊,我坐在藤椅上,看登博维察河畔的路灯一盏盏亮起,斑斓的礼花绽放夜空,映出欢乐之城最美的模样。

天亮后,我在老城街角的咖啡厅点了Bucky念念不忘的“papanash”,草莓果酱很甜,微冰的酸奶中和了一点,使人吃着,只觉得一切都美妙得刚好。

阳光洒在碎石路上,行人不多,想来都在与家人团聚。我放下刀叉,和系着格子领结,头发花白的老店主道别。

他笑着问:“要去见你的爱人了?”

不知道Winter Soldier愿不愿意把我视为爱人,我略一犹豫,想起他灰绿色的眼睛,嘴巴立刻道:“还要花些时间,但是,是的。”

他善解人意地点头,从柜台变戏法般抽出一支含苞待放的白蔷薇,“送给你的爱人,祝你们早日相见。”

 

圣诞的钟声敲响,我回到我们的河畔小屋,找了个还算高的杯子做花瓶。

瓦坎达不放焰火,但有悠扬的歌声,是各个部落对国家来年风调雨顺的祈愿。我坐在桌前,翻开我和Bucky共同所有的日记本。末页是去年圣诞他给我留下的一句话,要求我一年之后再看。

Barnes的笔迹端端正正地落在纸张中央。

他写——“我相信你的爱。”让这句话做我最后的话。

 

11.

12月26日8时3分,Scott和Tony在30人的注视中,按下了缩小键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12.

我们毁掉了所有宝石。那个叫蚁人的超级英雄离开前给我塞了一张纸条,称是未来的我要他务必带到的。

纸条里只有一个名字。

 

Bucky。

 

 

 

End.

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注释

【1】我最大的失败:“保证你的安全,James. 某种意义上来说,这是我在整场战争中唯一想做的事。我希望你能理解为什么你的死亡将永远是我最大的失败……”《美国队长:白》

【2】我还是有一种顶顶奇怪的预感:“……可是我知道你会守护在我身后,Bucky,所以我有一种顶顶奇怪的预感。”《美国队长:白》

【3】钢铁爱国者装甲:钢3中由战争机器改造而成,比战争机器更加灵活,武器上更是加强。

【4】《Wheel of Fortune》部分歌词:The wheel of fortune goes spinning around. Will the arrow point my way, will this be my day?  Let me know the magic of a kiss and a sigh.

【5】“我相信你的爱。”让这句话做我最后的话:出自泰戈尔《飞鸟集》

 

终于写完啦,原计划5000字,然后变成了7000,又变成了10000,结果硬生生拖到了六一。打一开始就想写治愈、积极、看了充满希望的文,结果中途还是混了一点点玻璃碴,希望大家不要恨我,顶锅盖。

 

队三后我写了本能,因为觉得Steve和Bucky,互为对方的本能,而看完复联三首映,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词语,是“信仰”。全篇我最喜欢两句话,一句是“若是Bucky坚信着,我终将拥他入怀,我又怎能不相信,他将再度亲吻我的脸庞”,另一句是“‘我相信你的爱。’让这句话做我最后的话”。

 

他们的信仰是爱浇筑出来的,命运可能会因为嫉恨折磨,却永远都打不败。


2018-06-01盾冬stucky
评论-15 热度-144

评论(15)

热度(144)
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Ansu_安素 / Powered by LOFTER